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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(第1页)

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。小七低眉,她是杀过人也挟持过公主的,好事坏事都做过,不好的事少说也有一箩筐,许瞻没有不信阿娅的道理。她对许瞻不抱期望,但为自己的清白,还是要辩白一句。计较着他必不会信,这辩白也就苍白无力,“奴没有打郡主。”可是想想,连她自己也是个郡主呢。如今却还要跪在别的郡主面前称奴。阿娅听了这话十分生气,“该你说话的时候你不说!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偏要说,长着一张嘴就是在表哥面前污蔑我吗?”小七垂着头,她看见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垂了下去。阿娅难以置信地伸过手来指着小七,“为了栽赃我,你还刻意搞出血来?”她一指,小七下意识地往后一躲。阿娅气急了,还要再说什么,生生被那人打断了,“阿娅,回宫去吧。”那人声音沉静,清冷异常。阿娅叫道,“远瞩哥哥,我不回宫!”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分,几乎是喝了出来,“回去!”阿娅哭唧唧地,“表哥,我不回宫,姨母知道了一定会怪罪阿娅的!阿娅出宫前,姨母交待过阿娅,要去兰台跟在表哥身边,姨母说要做主叫阿娅嫁给表哥的!”那人黑着脸冲车外喝了一声,“裴孝廉在哪儿!”裴孝廉忙应道,“公子,末将在!”阿娅不知许瞻要干什么,便只是睁着一双杏眸盯着他,“表哥怎么不信我,反倒信一个外人,信一个魏。。。。。。”她的话未说完,便被许瞻揪住领口毫不客气地丢了出去,便似丢小鸡仔一般,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就这么被他单手掷了出去。阿娅惊恐地尖叫一声,“啊!表哥!”小七心头猛地一跳,她以为先前被他赶下马车已是了不得的事,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魏人,没想到与阿娅相比,她的责罚竟然显得微不足道起来。一个北羌郡主,竟被他当街丢出马车,一点脸面都不留。这事若传开,不止对他名声不好,只怕也要恶化与北羌间的亲厚关系。但并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,反倒是听阿娅又一声惊叫,“姓裴的,你怎么敢碰我!”继而是哐哐两耳光响了起来。裴孝廉瓮声瓮气道,“是公子命末将接住公主,若不是末将,郡主此时必定摔折了腿。”阿娅气道,“你还敢说!莽夫!”必是阿娅打了裴孝廉。没想到裴孝廉这样的人也有吃瘪的时候。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。小七正兀自出神,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的鼻尖,继而将她放平抱在了怀里。清冷的雪松香如旧,温热宽阔的胸怀也如旧。小七抬眸望他,他眉头紧锁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车身一晃,赶车的人已经打马起步了。还听见阿娅在背后喊道,“表哥!阿娅怎么办!”裴孝廉的声音也响起来,“公子要郡主回宫,郡主便回宫去。”“裴孝廉,你住嘴!”裴孝廉又嘟囔了一句,“这是公子的吩咐。”阿娅简直要气炸了,“裴孝廉,我非要阿翁打死你不可!”小七头疼,便也闭着眼睛。那人愈发将她往怀里揽来。听那人问,“你是能杀人的,她打你,你便由着她打么?”原来他竟信了她的话。他竟能信她。可不由着阿娅打,她又用什么来反抗呢?小七无人撑腰。她心神微晃,问道,“公子竟信小七?”那人低声,“为何不信?”“奴是外人。”“你不是外人。”怎么会不是外人,她是魏人,是被俘的魏人。是抬手便能射杀的魏人。是不值钱的脏东西。与槿娘相比是好一些,但不能与阿娅比。阿娅是他亲表妹,与阿娅相比,她可不就是外人。小七的好处是总把事情看得分明,低微的出身与过往经历只教给她一件事,便是认清自己的斤两。正是因了把事情看得过于分明,才不会轻易被几句好话蒙蔽了头脑。她低喃道,“奴不疼,挨过去就好了。”这些年,好似也都是如此。再苦再难再疼的时候,挨过去也就好了。总会熬过去的。那人良久没有说话,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罢。什么都不必说,她眼下脑中耳畔皆是一片轰鸣,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说。可她仍旧要提醒他一句,那人洁癖,免得再生嫌恶,“奴卧一会儿就无事了,公子当心弄脏自己的衣袍。”但那人并未将她推开,他神情愀然,怅叹一声,“小七。。。。。。”叫了一声小七,却又并没有往下说下去。须臾的工夫,有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。四方方的,细腻润滑,微微生凉,好似是一块羊脂。她知道了这是什么。是她的玺绂。她原本多想要那块玺绂呀,那是大表哥给她的,大表哥给她的还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封号,嘉福郡主。长乐未央,永受嘉福。但如今她也看得明明白白,诚如许瞻所说,他不认,这玺绂也不过就是一块破玉罢了。她微微笑道,“公子留着罢,奴拿着没什么用。”那人握紧了她的手,他握得紧,她掌心的玺绂便也愈发硌出了几分痛。他声音低沉,“我认了你是魏国郡主,永不反悔。”不知是不是听错了,她竟从那人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怜惜。小七不由地恍惚起来。他也会心生怜惜吗?可他那样的人呀。“你拿好了,不会再有人欺负你。”然她形单影只,空有其名。一块玉石,依旧是一方死物。燕人会因这一块玉石便不再欺辱她了吗?不会。至少裴孝廉不会。裴孝廉之所以暂收锋芒,是因了那一条染血的布带。羌人会因这一块玉石便不再欺辱她了吗?不会。至少阿娅不会。阿娅寻到了机会定要因了今日的事变本加厉。即便是眼前的人,今日给了她,来日他恼了,定还要索回去。小七索性不要。她还给许瞻,温静笑道,“公子留着罢。”认与不认,原都不在一块玺绂上头。那人又是默了良久,棱角分明的下颌抵在她的额头,那声叹息几不可察。小七问他,“公子不是走了,怎么还会回来?”那人道,“我不放心。”片刻又补充道,“不放心你。”也许是罢。那人低语,“你疼不疼,我怎么会不知道。”他答的是方才那句话,方才她说,“奴不疼,挨过去就好了。”她怔怔出神,纤纤素手却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袍角。那真是一袭华贵的长袍,其上的暗龙金纹真真切切。那贵不可言的人有着有力的双臂,此时正将她牢牢圈在怀里。她攥着他的袍角,他触手可及。她当真贪恋这厚实可靠的胸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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