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,骆飞正坐在办公室沙发上,有滋有味品着秘书刚为他泡好的普洱茶,面前的茶几上,放着今天的江东日报。报纸头版的报道和评论,骆飞已经看了两遍,尤其是关于关新民对江州城建综合治理的褒扬部分,他看得尤其认真,细细品味着关新民的一句一字。这报道和评论让骆飞很满意,这会儿,他的心情极度舒适。此时,骆飞意识到,对关新民此次来江州调研的报道,关新民本人是重视和关注的,这重视和关注,并不仅仅因为他,对关新民本身或许也具有特别的意义。以关新民的身份、经历和阅历以及思维,他做一件事,显然不会只考虑到一点一面,显然会站在相当的高度,显然会有相当的深度。至于关新民站在了多高的高度,想到了多深的程度,骆飞此时并不能完全体会领会,这似乎也正常,上级当然要比下级有水平有城府,他的心思怎么能轻易让下级知晓呢?不过这并不影响骆飞此时极好的心情,他现在更多关注的不是关新民,而是自己,而是此次关新民的江州之行带给自己的东西,而是和自己有关的江州的方方面面。骆飞此时意识到,自己之前给关新民的那个电话很及时,甚至很重要,这很可能是促成关新民在江州调研的催化剂。当然,关新民肯定不是只因为自己的那个电话才决定要在江州搞调研的,他一定有自己综合的全面的考虑。而在关新民提出要在江州调研后,廖谷锋推出了和江州决策层的集体座谈,这似乎也并非偶然,似乎这二者之间有一定关联,似乎显出当前廖谷锋和关新民之间的某种微妙关系。廖谷锋在座谈会上的讲话,当时对骆飞是形成了某种震慑的,甚至让他感到了巨大压力,但随即关新民和骆飞的一番交谈,大大抵消了这种震慑和压力,接着,关新民在调研中的一些谈话,让他又感到了轻松。想到关新民在这两天的调研中,对自己不间断的夸赞、肯定和鼓励,想到他对安哲不咸不淡的态度,骆飞不由暗暗点头,这区别是很明显的,虽然其他人不晓得其中道道,未必能明显察觉到,但站在安哲的位置和角度,他应该能敏感觉察出什么。如此,安哲此刻内心应该是复杂不安心神不宁的。想到这一点,骆飞的心情再度舒适,又想到这几天自己和关新民两次谈话的内容,特别是昨晚的长谈,心中不由涌起前所未有的底气和信心。骆飞又拿起报纸看,虽然已经看了两遍,但还想看,越看心里越舒坦。因为心里舒坦,骆飞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。这时秦川推门进来了,看骆飞正带着笑意看报纸,不由呵呵笑起来。看到秦川,骆飞放下报纸,招招手:“老秦,来,坐。”秦川过去坐下,骆飞掏出烟,递给秦川一支,自己也点着一支,有滋有味吸了两口,笑眯眯看着秦川。秦川吸了一口烟,看着骆飞笑道:“这会心情不错吧?”骆飞笑道:“岂止是不错,简直是极好。”秦川点点头:“报纸我看了好几遍,他在里面对你的那些夸赞之词,我都快背下来了。”骆飞哈哈大笑起来:“老秦,有没有感觉到,我们的春天要来了。”秦川也开心笑起来:“是的,虽然现在是秋天,但我明确感到了春天的浓郁气息。”骆飞一挥手,意气风发道:“我们要的不只是春天,还要硕果累累的金秋。”“对,春天只是过程,秋天才是结果。”秦川附和道。骆飞又拿起报纸:“老秦,你还真别说,叶心仪的文笔还真是厉害,特别是这评论,观点明确,论据充分,论证合理,语言很精彩很犀利。”秦川点点头:“叶心仪这江州新闻一支笔的称号可不是徒有虚名,她的文笔不在乔梁之下,甚至要超过乔梁,只是很可惜……”“可惜什么?”骆飞道。秦川摇摇头:“只是可惜叶心仪不是我们的人,不能为我所用。”“何以见得?”骆飞道。秦川道:“这一点老楚最清楚,叶心仪当初是徐洪刚重用起来的,后来又得到了老安的看重,当初老楚想打压叶心仪,得到了老安和徐洪刚的猛烈反击,据我手头的消息分析,叶心仪能借调到黄原,应该和徐洪刚的幕后操纵不无关系,而这又得到了老安的支持,而且,此事似乎和乔梁也应该有关系。”骆飞皱皱眉:“怎么什么事都和乔梁这小子有关?”秦川道:“乔梁这个破坏分子凡事都想插一手,几乎无孔不入,据我的了解,乔梁和叶心仪当初在报社的时候,因为李有为和文远的关系,两人关系很一般,甚至有些对顶。又加上乔梁在考报社副总编差点要成功的时候,李有为出事牵连了他,被叶心仪捡了个漏,如此,乔梁和叶心仪的关系应该很差。但不知为何,在徐洪刚空降江州把两人弄到一个单位后,他们的关系似乎有了很大改观。”“老楚是什么认为乔梁和叶心仪的关系的?”骆飞道。秦川摇摇头:“这个我不清楚。”骆飞沉思片刻:“老秦,我想起一件事,秘书听别人说的,然后告诉我的。”“什么事?”秦川看着骆飞。骆飞道:“曾经,乔梁在跟着徐洪刚的时候,一次他们和叶心仪去外地出差,回来经过松北山区的时候,遇到险情,乔梁舍命救了徐洪刚和叶心仪,为此还在松北住了一段时间的院……”秦川恍然大悟:“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遭,怪不得徐洪刚和乔梁关系很密切,如此,叶心仪自然也会因为乔梁救了她而对他改变印象,两人的关系会好起来。老安对叶心仪如此看重,似乎也应该和乔梁在老安跟前说叶心仪的好话有关。”骆飞点点头,接着叹了口气:“唉,如此优秀的人才,不在我这边,实在可惜。既然叶心仪不能为我作用,既然她是老安的人,那以后对她也绝对不能手软客气,她这借调早晚要回来,回来还是在老楚手里……”秦川笑笑:“凡事都是会变化的,老安虽然之前对叶心仪一直很看重,但以后却未必。”“此话怎讲?”骆飞道。秦川一指报纸:“这报道和评论是叶心仪亲自捉笔,老安看了这个,必定心里不痛快,既然不痛快,对这撰稿人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?”骆飞明白了,点点头:“嗯,有这个可能,换位思考,如果我是老安,我肯定会生叶心仪的气。”“这就是了,所以说,虽然叶心仪或许不能为我所用,但一旦有了此事,老安对叶心仪有了看法,也未必会再继续看重她,这对我们来说,或许也未必是一件坏事。”秦川道。骆飞点点头:“嗯,这话有道理,要是老安不再看重叶心仪,我们能把叶心仪拉过来就好了。”秦川摇摇头:“以我对叶心仪性格的了解,这可能性似乎不大。不过虽然如此,叶心仪只要能脱离老安的圈子,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。”“对,只好不坏我的事,保持中立倒也不错,不然,还是要毫不留情坚决打击。”骆飞冷酷道。秦川想了想:“其实,我发现不知不觉,在乔梁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圈子。”“嗯?什么样的小圈子?”秦川这话引起了骆飞的关注,他看着秦川道。秦川道:“根据我的消息渠道,乔梁有一个经常聚会的小团伙,这团伙除了乔梁,其他都是女的。”“哦,这小子这么有女人缘?那些女的都有谁?”骆飞道。秦川道:“这些女的除了乔梁的同学方小雅,其他都是圈子里的,有张琳、叶心仪、邵冰雨、一个在松北的姜秀秀,对了,还有吕倩……”“吕倩?”骆飞心里一动,昨晚自己在和关新民长谈的时候,关新民似乎无意中问起自己负责安保的那个女的是谁,自己告诉他吕倩的职务后,又告诉他吕倩是上面下来挂职的,关新民听了后眼皮微微一跳,接着问吕倩的家庭和其他情况,骆飞一无所知。此刻听秦川提起吕倩,骆飞不由想起关新民那微微一跳的眼皮,不由有些关注吕倩,问秦川:“你知不知道吕倩的家庭情况和社会背景?”秦川摇摇头:“我听老楚偶然提起过,说唐树森当初对吕倩很感兴趣,想查一下她的来历,但因为吕倩的个人档案不在江州,也不在黄原,又不好公开去京城调查,就无果而终。”骆飞若有所思道:“在这次老景和老唐出的事上,吕倩可是起到了重要作用,之前的秘密调查一直是她在搞,直接给老安汇报,连鲁明都一直被蒙在鼓里。如此看来,此人或许不可忽视,特别她还是乔梁圈子里的。”秦川道:“不然我想办法查一下她?”“有这个必要。”骆飞点点头,接着又道,“不过,因为她是上面来挂职的,我们现在搞不清她是什么来头,此事一定要注意保密,切不可被她发觉,也不能让无关的人知道,不然,不但会搞得你很被动,我也会被动。”秦川点点头:“好,我会秘密进行此事。”骆飞接着道:“其实不光我对吕倩的来历感兴趣,或许还有其他人。”“其他人?”秦川看着骆飞。骆飞手往上一指:“昨晚和我谈话的人。”秦川明白了,点点头,又皱皱眉:“他怎么会对吕倩感兴趣呢?”“这个我也说不好,但昨晚他和我谈话的时候,似乎无意中问起了吕倩,我告诉他吕倩的职务和她是上面来挂职的后,他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,接着又问我吕倩的其他情况,似乎他对吕倩有些关注。”骆飞道。秦川眨眨眼,喃喃道:“上面来挂职的不少,吕倩的职务又不高,他怎么会关注吕倩?莫非是在这几天的安保中,他发现了吕倩什么……”骆飞沉思片刻:“这个我也不清楚,又不能直接问他,不管怎么样,反正查一下总归没有什么坏处,以后他再问起我的时候,我也不至于像昨晚那样一无所知。”秦川点头答应着。这时骆飞的手机响了,他摸出手机一看来电,随即接听。片刻,骆飞爽朗大笑起来:“谢谢,谢谢老兄……哪里哪里,过奖过奖……欢迎,热烈欢迎老兄来指导……”寒暄一番后,骆飞挂了电话,看着秦川笑道:“兄弟市的二把手打来的,他看到报纸了,给我打电话祝贺呢,又说过几天要带队来学习。”秦川笑道:“这只是开始,我估计随后还会有。”秦川话音刚落,骆飞的手机又响了,他一看来电,对秦川道:“还真让你说中了,又一个市的二把打来的。”秦川呵呵笑起来,此事在他意料之中,大家能做到这个位置,自然都是有高度敏感性,很善于捕捉上面风向的,看到报纸上刊登的关新民来江州视察的内容,包括他说的那些话,怎么能没有反应闻风而动呢?而最好的反应,自然是带人来学习,这一方面是真的学一些东西,另一方面也是做给关新民看,从某种角度,显出对关新民某种意义的尊敬。骆飞接着接电话,又是一番感谢、谦虚和欢迎。接着又来了几个电话,大致都是这样的内容,甚至有一个市是一把手打来的。预知剧情搜索并关注“天下亦客”。接完这些电话,骆飞心花怒放,接着把钱伟山叫进来,让他和相关地市具体联系,安排好他们来江州参观学习的日程。钱伟山答应着出去后,秦川想了下,看着骆飞:“关州那边没来电话吧?”骆飞点点头:“没有。”“看来关州那边缺乏敏感意识啊。”秦川道。“那也未必。”骆飞哼了一声,“关州的二把紧跟吴惠文走,吴惠文不发话,他自然不会来电话。”“吴惠文和老安关系可是非同一般。”秦川道。“那又怎么样,关州是江东最小的地级市,他们爱来不来,不来拉倒,不稀罕,来我还未必有兴趣接待呢。”骆飞又哼了一声。秦川点点头:“这倒也是,虽然我们都是从关州出来的,但关州的体量委实太小了,和江州比,虽然级别相同,但差了不止一个档次。体量小,就没人瞧得起,就不会引人注目。”“是啊,当初我在关州的时候,去黄原办事,靠,级别比我低的都对我爱答不理。”骆飞深有感触道。“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,尊重来自于实力,你现在在江州,在江东各地市,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。”秦川讨好道。骆飞得意笑了下,接着想起安哲,顿时心里不舒服,靠,外面的人瞧得起自己,内部却似乎有人对自己不以为然。但随即骆飞又踌躇满志,暗暗发狠,我让你对我不以为然,老安,咱们走着瞧,我非让你仰视我不可。既然踌躇满志,既然开始发狠,骆飞接下来就打算出手。当然,出手不是说搞就搞的,要有合适的时机。一旦有合适的机会,骆飞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,持续出击才过瘾。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的骆飞,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,在暗处机警地观察着,耐心等待猎物的出现。